水村山郭酒旗风的前一句优美风景惹人醉

一次访问东京时，在日本舞蹈界泰斗花柳千代先生的竭力促成下，我得以与已故人间国宝花柳寿乐师大师围绕文化交流展开对话。我记得，会谈似乎是在椿山庄四季酒店的一间会议室进行的。当时，我们恰好谈到了中国古诗，花柳寿乐师说：“读完中国古诗感触颇深……‘千里莺啼绿映红’的意境与俳句也有相通之处。”

花柳寿乐师所引用的诗句出自晚唐诗人杜牧（公元803-852）的《江南春》：

千里莺啼绿映红，

水村山郭酒旗风。

南朝四百八十寺，

多少楼台烟雨中。

千里莺啼緑紅に映ず

水村山郭酒旗の風

南朝四百八十寺

多少の楼台煙雨の中

这首描绘江南春日美景的佳作也深得日本人喜爱。

花柳寿乐师认为：“古诗与俳句是相通的。”这让笔者想起了江户中期的俳人岚雪（1654-1707）的名句：

鯊釣るや水村山郭酒旗の風

溪畔闲钓鰕虎鱼，水村山郭酒旗风

这首俳句恰恰直接化用了“千里莺啼绿映红”之后的“水村山郭酒旗风”这句诗。“水村山郭”在俳句（17个音节）中占据了七个音节，“酒旗の風”占据了五个音节，堪称构思精妙的佳作。尽管除了前五个音节“鯊釣るや”之外，其余均“借鉴”了杜牧的诗句，却将原作的春景幻化为一片秋意（鰕虎鱼是一种秋季相关的季语），且毫不生硬，实属巧妙至极。在秋日阳光的沐浴下，钓鱼者兴致勃勃地钓着鰕虎鱼，不远处便是水边村寨和山麓城郭，酒家的酒旗随风飘扬。读者脑海中不仅能浮现出这样的画面，还能联想到钓鱼者归家时也许会走进酒馆，喝上几口小酒，洋溢出一股别样的生活趣味。

日本钓鱼最常见的鰕虎鱼（刘德有提供）

在此，笔者不得不补充一点：在日语中，“鯊（haze）”也可作“沙魚”理解，是一种体型较大的常见鱼类，多生活在河口和浅滩，到了秋天，钓鱼爱好者们便会蜂拥至河岸边垂钓鰕虎鱼。据说鰕虎鱼可以用来制作天妇罗和关东煮，不过在中文语境中，“鯊”读作“sha”，特指“鲨鱼”等大型鱼类。

实际上，日语里的“haze”究竟是何种鱼，我也不是很清楚。查阅中文词典，得到的解释只有“鰕虎鱼”，让人一头雾水。为何称其为“鰕虎”呢？是因为这种鱼能够跳跃，全身呈淡黄色，鳍呈深黄色吗？我查询得知，在日语中，“鯊（haze）”的正确说法是“真鯊（真鲈鱼）”，它拥有许多下属种类，比如“黒鯊（斑纹舌鰕虎鱼）”、“赤鯊（六丝钝尾鰕鯱鱼）”、“飛鯊（弹涂鱼）”、“虎鯊（赤拟鲈）”等等。仅从字面上看，着实让人难以理解中文为何将这种鱼称为“鰕虎鱼”。

“鯊釣るや”是赞美秋景的词句，而冬季则有吟咏梅花迎风雪盛开的著名佳句：

梅一輪一輪ほどの暖かさ

梅花开一朵，春意浓一分

日本友人曾给我寄过一张明信片，上面写着这首俳句。

我看着明信片上的精美图片，脑海里浮现出了各种场景……

一朵寒梅绽放。俳人望着它，便感受到了渐渐接近的温暖早春。盼望春天到来的人们在这朵梅花上寄托了难以言表的激动心情。“梅一輪、一輪ほどの”的韵律节奏，让读者感到春天正在一步步缓缓到来。我觉得这首俳句体现出了非常日式的细腻情感。

同是描写梅花的作品，从中却能感受到中日两国对文学的思考方式不同（刘德有提供）

尽管同为咏梅之作，但我尝试将其译为“梅花开一朵，春意浓一分”，却总觉得有些生硬，难以传神。

不过同是吟咏梅花，毛泽东于1961年12月创作的词作《卜算子·咏梅》，气魄宏大，中华风格浓郁：

风雨送春归，飞雪迎春到。已是悬崖百丈冰，犹有花枝俏。

俏也不争春，只把春来报。待到山花烂漫时，她在丛中笑。

風雨　春の去るを送り

飛雪　春の来るを迎う。

懸崖に百丈の氷凍てつけるに

なお　花の枝のうるわしき。

うるわしけれど　春をわがものとせず

ただ春の訪れを告ぐるのみ。

山の花　咲ききそう時いたらば

はなむらにありて微笑まん。

（北京外文出版社译）

粗读之下，似乎是一幅自然风光的描绘，但结合当时中国受美国等国封锁的严峻国际环境，郭沫若认为，毛泽东是为了激励中国人民像梅花一样不动摇不畏惧严寒，才写下了这首词。

从这个例子也可以看出，中日两国对文学的思考方式和鉴赏方式存在着差异。

根据相关书籍介绍，日本俳人在自己的俳句中大量

从1955年到1964年，担任毛泽东、周恩来、刘少奇等人的翻译工作。

自1964年到1978年，在日本工作了15年，期间担任《光明日报》和新华社记者。

从1986年到1996年，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副部长。

主要著作:《时光之旅》（時は流れて）、《战后日语新探》（戦後日本語新探）

主要译著:《祈祷》（祈り，有吉佐和子）、《山芋粥》（芋粥，芥川龙之介）、《突然变成的哑巴》（不意の唖，大江健三郎）、《残象》（残像，野間宏）等。

作者：刘德有

译者：王朝阳